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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睿:休學一年就為傳銷 |
作者:劉曉艷 文章來源:天津網-數字報刊 點擊數 5346 更新時間:2010/11/5 10:58:51 文章錄入:admin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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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睿接受記者采訪
樸實!這是趙睿(化名)給記者留下的第一印象。他個頭不高,一張圓圓的娃娃臉,有些青春痘的稍黑的面龐,勾勒出一個從農村考出來的大學生形象。面對著記者、母親、舅舅等四五個大人苦口婆心的勸說,他依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什么,也并沒有損失什么。
上大學是多少農村孩子的夢想,然而從趙睿的言談話語中,他對大學生活似乎已經感到厭倦。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,其對傳銷的癡迷令人匪夷所思。為了傳銷,趙睿竟然背著家里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。他說,希望通過傳銷學習到一種在學校學習不到的“能力”,而且認為這種“能力”所向無敵。
借道回家竟迷上傳銷課
“我為什么來這里?很簡單,就是借道回家。加入組織有人是被動、有人是主動的,我覺得自己應該算是主動的吧。”趙睿笑笑對記者說。
“放暑假回家的時候,我的高中同學給我打來電話,說他在天津的一家醫院里工作,叫我過去玩一下。我想,反正放暑假也沒什么事,而且回家正好路過天津,所以就來了。”趙睿說,他是7月14日離開學校,坐火車到天津投奔同學的。同學簡單地招待他吃了飯,就帶其“回家”了。
“投奔同學嗎,肯定是和同學一起吃住啦。”趙睿就說,第二天他跟著同學一起“上課”了,開始了日復一日的生活。“當初的想法很簡單,就當玩玩了,然后再回家。”
可是第一天上課,趙睿就覺得自己收獲了太多的“人生感悟”。“我覺得我在大學里浪費了很多時間,有些想要學到的東西在大學里根本學不到。”
想靠傳銷掙第一桶金
在這里,有人告訴趙睿,公司的名字叫廣州蝶貝蕾精細化工有限公司,公司的經營方式是“網絡營銷”,實行“五級三階制”的晉級模式,即:會員—推廣員—培訓員—代理員—代理商。如果可以做到“代理員”的話,就要搬到賓館去住。第一天先給你2萬元的卡,隨便你花,然后接下來的一個月是公司出錢讓你到五個城市旅游,每個月拿到的薪水是六位數,還給你20萬的加油卡,你還必須要買20萬以上的車。但對于這些,趙睿說他并不“興奮”,因為“沒到那個位置,不用去想”。
“我親自送走兩位代理員,有一位還戴著金項鏈回來鼓勵我們好好干。”趙睿說,一個人從普通的會員到代理員平均的時間是一年。
“但我看重的并不完全是可以掙很多錢。我想在這里學習到‘能力’:經濟學、管理學、心理學、口才學、交際學。尤其是心理學,可以學會怎么看人,怎么把人看穿。”趙睿說,他的理想是:在這個地方掙得人生的第一桶金。
為了學習到這種“能力”,趙睿在一百多天的時間里交了九千多學費。“不是每個人想交錢就交錢的,還要經過‘考試’”。考試合格的趙睿在7月26日交了第一筆三千元,買產品、入會。在接下來的日子里,他又交了三千元,“我們可以買兩份”。
每天重復同樣的生活
趙睿將自己生活的地方稱為“家”,這個家庭里有十幾口人,還有一個負責管理的“家長”。“我們每天晚上9點多睡覺,早晨6點多起床。自己做飯吃,早飯一般煮粥喝。中飯和晚飯,也不像你們猜想的那樣吃什么爛菜葉子,都是從菜市場買回來的菜。逢年過節,也會包餃子吃。中秋節我們就吃的餃子。”
吃完早飯,就是上課。“每天的課都是一樣的,就是換不同的人講。”趙睿數了數,“我還講過一次,一百多人聽課呢。”
趙睿描述說,在他的“家”里,十幾個人中有來自廣西、浙江等全國各地的人,大家都很年輕,睡地鋪,如果誰有不穿的衣服別人都可以拿來穿。“我現在身上穿的除了鞋是自己的,都是別人的。”趙睿說,洗澡他都是用涼水,但也可以和同伴一起去洗澡堂。盡管并不是什么行動都要有人做伴去,但趙睿說基本上至少兩個人一起出門。“也不是不可以單獨去,但他們說外面很亂,萬一出了事怎么辦?”
一百多天搬了六次“家”
而在這個“家”里,是絕不允許打架和謾罵的。“會被罰面壁,甚至開除。”在趙睿的眼里,這個“家”很團結。
每隔一段時間,各個“家庭”都要“串門”,有時候還會有“家庭”成員之間人員的調動。家庭里的所有開支,都是“家長”負責,誰當家長也是經過“上級領導”考核任命的。在一百多天里,他搬了六次“家”,還看到過兩個做得好的人單獨成立了自己的“家庭”。
我給了自己一年時間
以“爸爸生病”的理由,趙睿向學校申請休學一年。暑假后應該是大四的趙睿說,“休學前,我打算大四畢業后找工作。但是,現在我想給自己一年的時間,來做這件事。”記者問趙睿,是否考慮回去繼續學業,趙睿說,他只需要這一年,應該是要回去上學的。在那語氣里,記者分明感受到了趙睿的信心,他認為有這一年的時間,他肯定可以成功,而且他認為他正在走一條成功人士的“創業”之路。
盡管趙睿目前見到的都是推廣員,但在趙睿的想象中,他會像一棵樹一樣地開枝散葉,成為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。
“那你學到你想要學習的‘能力’了嗎?”面對記者的提問,趙睿笑笑說:“現在很難學到,因為這個要到高級別才可以學。”
學到“能力”前不打算離開
盡管“能力”還沒有學到,但趙睿已經開始考慮叫人來天津了。“聯系了幾個同學,其中有兩到三個要好的同學,我就說要請他們到天津來玩一下,但他們都沒來。”趙睿說,如果身邊認識的人都發展不來的話,他會“約網友”。
“我知道,在這一年里,我只是這里的‘過客’,但在還沒有學到看人的能力之前,我不打算離開。”
趙睿同時也對自己在這一年中的“艱辛”非常清楚,“那些級別,你別看風光,但中間的這個過程是非常艱辛的。”
這些事情我不清楚
“那你見過你買的產品嗎?”“你怎么知道你的公司是合法的呢?”“如果有人肯定地告訴你,這種行為是違法的,你還會做嗎?”面對記者一系列的問題,趙睿時而憂郁,時而又想拿出充分的理由來辯解。“產品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。”“產品可能在香港能買到。”“我覺得正規傳銷和非正規傳銷的區別,就是是否有經營理念和規章制度,是否限制你的人身自由。他們告訴我,即便我現在反悔,錢都可以退給我。”“他們告訴我,公司在工商注冊了。”“注冊不注冊,對我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“你不需要告訴你的同伴,讓他們放心嗎?”記者提醒趙睿。
“我想,他們應該猜到了。”趙睿說,在這一百多天時間里,他已經看到過幾次孩子被家長帶走,然后家長帶著警察去“抄家”的事,“這好比是你在家吵聲太大,鄰居打了110,警察會來一樣。即便是帶到警察局去也無所謂,最多待上幾個小時就回來了。”他一點都不害怕,因為“領導”告訴他們,警察隨時會來,所以他的手提電腦和一些貴重物品都歸“領導”保管。
除了這些言語,趙睿更多的回答是“這個我不清楚”。趙睿稱,他獲得的信息90%以上都是他們告訴自己的,所以有時也會有些疑慮。“如果是違法的我肯定不干。”趙睿最后肯定地說。
媽媽
兒子“丟了”我都要瘋掉了
已經整整兩天兩夜了,趙睿的媽媽都沒合過眼,一直處于焦慮的狀態中。直到昨天下午見到趙睿的那一刻,趙睿的媽媽說她的心仍緊張地怦怦跳。在接受采訪時,其幾度落淚。
再辛苦也要供孩子上學
趙睿是家里的獨子,父母都是普通的茶農。雖然家在農村,但趙睿的父母卻對兒子寄予了很高的期望,“孩子特別聽話,從小上學都是在學校寄宿,一個月才回家一次,學習很辛苦。高考還復讀了一年。我們就算再辛苦,別說他讀大學,讀碩士、博士,我們也要供。”
“孩子一直在念書,我和他爸爸都沒什么文化。他在學校學什么,我們也不知道,沒辦法和他交流,他上了大學我們每次打電話也都是一兩分鐘,沒事就好。”趙媽媽說,在父母看來,孩子只要讀書讀好就可以,所以當兒子打電話回家說暑假不回家,要參加畢業實習的時候,她并沒有多想,“孩子多學點,總歸是好事。”
老師告訴我兒子已經休學了
就在兩天前的晚上九點多鐘,趙媽媽覺得兒子有一個多星期沒打電話了,便撥打了趙睿的手機。關機!再打,仍是關機。這下,她心慌了,連忙找出大學輔導員王老師的電話,可是王老師告訴她,趙睿已經休學了。
兒子不在學校,也沒回家,手機聯系不上。“兒子‘丟了’!那一刻,我整個人都要瘋掉了。”隨后六神無主的趙媽媽撥通了在杭州工作的弟弟的電話,讓他幫著想想辦法。晚上11點的時候,趙媽媽又試著撥打兒子的手機,這次居然通了。“可在電話中,趙睿不耐煩地說自己在宿舍,叫我不要吵他,他要睡覺了。當時,我特別氣憤。問他在哪里,他才告訴我他在天津西青的一家修理廠,是同學叫他去的。”
猜測孩子被騙去搞傳銷了
第二天,趙媽媽和趙睿的舅舅打聽到趙睿說的那個同學,家中同樣對其在天津的狀況不知情,才猜測,孩子可能被騙去搞傳銷了。于是,第二天,趙媽媽到縣城再到杭州和趙睿的舅舅會合,坐最早的一班火車趕到北京后又來到天津。當時,趙睿的舅舅通過網絡查到從西青的傳銷點跑出來的孩子的回憶,猜測到趙睿的可能位置,隨后便乘車去了西青。
見到兒子焦慮才消失
“車在楊柳青鎮轉的時候,我真的要瘋了。再看看那些攤在地上、臟兮兮的被子,我的心就疼。”媽媽說。
當記者將趙睿“騙”出來,來到約定地點的時候,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趙媽媽,心還在怦怦跳。可是,見到趙睿的那一剎那,趙媽媽這兩天來的胡思亂想、焦慮,一下子都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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